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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聲經過的地方（四首）
何鴻政
我真的老了
我老了
看見書上一顆顆漢字就像看見
一粒粒舒樂安定
忍不住就會打瞌睡
我真的老了
童年的那些烏鴉
早早代替我死了
我咋能不老
漂泊了幾十年
除了幾條完整的肋骨
其余都已爛掉
人活著總會遇到一些坎坷
花兒是澆死的
魚兒是喂食撐死的
這些道理
到了中年
你都會懂得
人活著
總會遇到一些不解的坎坷
死過幾回
才明白
是，就是是
非，就是非
幸福是今天分泌的是
不幸是昨天貯藏的非
送葬的隊伍經過麥地
正是六月天
收麥季
大哥的臉色和地里的麥子一樣
一陣兒咋就黃透了
送葬的隊伍經過麥地
大嫂撕心肺裂地哭了
她后悔
久病的大哥沒等上
今年的一口新麥
嗩吶拼命在吹
靈車后面
成片的麥子披麻戴孝
默然肅立
樹木高處
一群麻雀嘰嘰喳喳
都說可惜，可惜
大哥呀，你的不幸告誡我
死亡隨時都會抽走人生的階梯
日后咱們兄弟見面
注定你一鼻我一淚
會悲欣交集
哭聲經過的地方
“我媽媽被車碰了”
西京醫院四樓突然間
被妻子的哭聲感動
哭聲經過的地方
樓梯恍惚自動開始下沉
我立馬醒悟
百公里外的岳母
此刻比我病重
我攥緊雙拳
發狠，天殺啊！
是哪只黑手割斷了一個家庭
幸福的神經
岳母倒在了菜市場
口袋里緊包十二元菜金
肇事車猶如受驚的野馬立在一頭
周圍，人頭攢動
瓜茄水靈，鮮蔥味重
與往常一樣
交易依舊行色匆匆
我們捂緊傷口，生吞淚水
一遍又一遍回憶岳母曾經的
嘮叨和叮嚀
一遍又一遍自言自語：
岳母呀，你讓我們開始弄不清
節儉出錯的細節與過程
岳母呀，你讓我們喪失了辨別力
從此還敢不敢以勤勞為梯
向高處攀登
陰風勁吹
地獄門口
誰又在赤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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